值班的住院醫師得不斷接受睡眠中斷的攻擊，往往周公的手都還沒握到，電話就又響了，睡眼朦朧中，話筒另一端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戰亂時期訊號不佳的電報，根本是有聽沒有到，但再怎麼愛睏，也一定要懂得分辨隻字片語中是否隱藏著重大關鍵消息。
『heart rate 170……DNR……你要來看一下病人嗎？』
就像老婆問林志玲跟隋棠哪個正，老公再笨也知道要回答你最正；再怎麼愚蠢的醫師，也知道只要護理師問：「你要不要來看一下病人？」，就算有千百萬個不願意，也一定要回答：「我願意。」
刺眼的燈光像一盆冷水潑在臉上，快速的嘟嘟聲告訴我，病人的狀況並不穩定，但連續工作將近二十個小時之後，兩個半小時前才剛爬上床的我，腦袋還在暖機。
「糟糕……剛才電話裡到底跟我講了什麼？」
快速掃過病歷，94 歲的阿嬤因為急性膽囊炎合併敗血症入院，已 sign DNR，目前還有肺炎，老實說能做的事情並不多。
「不壓胸、不電擊、不插管，可接受升壓劑，對嗎？」我向家屬再次確認 DNR 的內容，他們對於這幾個名詞顯得茫然，但很肯定的跟我說：「不要讓她痛苦就好。」
我轉頭請護理師再次確認血壓，突然間阿嬤的心跳從一秒三下的 180 降到 100-120，心跳的節奏從急行板回到行板，血氧濃度也回到 90% 以上，我眨了眨眼睛，心中鬆了一大口氣。
善終就是最大的福氣，看來淘氣的阿嬤只是想測試一下大家呢。